当一个人身陷绝境时,是无心去思量突然敞开的一扇门后有什么的,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山洞里当下的情形正是如此。
穷途末路的人们带着生的希冀,一窝蜂涌向石门,李晏清拉着李小妹,和李二肩并肩,走在最后头穿过石门。
未几,兄妹三人停下脚步,面露惊骇,呆楞原地,与周围其他人一致无二。
轰
背后石门轰然落下,猝不及防,掀起一阵裹挟着尘土的巨风,也引起更深层次的惊慌。
门后仍是一个山洞,更大,更幽邃,十几人站在一角,好似一群蝼蚁。四周洞壁上每隔丈余便有一盏油灯,仍然无法完全透穿那浓郁的黑暗。
在众人面对,彷如一方军营校场的尽头,那朦朦胧胧的暗幕之中,隐藏着某种庞然大物。
似是一头远古巨兽匍匐在地,又犹如一尊铁甲神人威武端坐。
距离和光线致使视线完全无法探清,但是在场每个人都在战栗。
未知才最可怕。
那东西委实太大,他们十五人摞在一起都不及,远远不及,倘若真是某种凶兽,此地无人可以留下半块衣衫。文網
而且避无可避。
后方石门已经落下,视线之内看不见任何其他出路。
轻微的哒哒声响传来,那是有人的牙齿在打颤。还有人紧紧捂住嘴巴,泪水止不住涌出眼眶,却不敢哭出声,生怕惊扰到那尊庞然大物,从而引发难以想象的恐怖和危难。
偌大的山洞中,安静得令人心悸,那种巨大的压迫感,直逼得人发慌、发狂。
噗通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跌倒在地,身体与青石砖磕碰间发出的沉闷声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是如此清晰,如此刺耳,众人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上,不少人目露凶光瞪向地面,似是比那想象中的凶兽还要凶。
“好像,没动”
“哈看来并非活物。”
“怕不是一块奇石”
确实没动,李晏清的眼神落在那边就没挪开过。
“许家大郎,你干啥”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低喝。
“一道过去看看吧,待在这里自己吓唬自己”
许家大郎挠挠头,他是众人中身形最壮实的一个,二十五六的年纪,肌肉虬结,肤色古铜,穿一身粗布短打,腰杆笔直。
干的应该是山里捞食的营生,比如猎户。
因为芒鞋少年知道,若是在漕运码头捞水门营生的话,练出这身腱子肉,通常会有些微驼。
“我看真有变故躲也是躲不过的,趁现在没什么异样,不如寻寻看有没有出路。”
许家大郎的话得到葛巾老者的附和,老人之言,在当下这种处境中,似是极为管用。
尤其大家看见驼背老妪也跟着迈开步子后。
李晏清刚想抬脚,发现衣衫上传来些许阻力,低头望去,不禁微微一笑,顺势抓起那只葱白小手,“别怕,大哥在。”
这寥寥几字似有什么神异,如同那名家状师的手段,李小妹轻嗯一声,乖巧点头,迈开莲步。
这时怯懦少女的左手也被人牵起,少女扭头望去,看见了二哥那张不苟言笑的阴柔侧脸,目视前方,并不看她。
李小妹心头最后的那丝恐惧也被驱散,任由两名兄长牵着,大步向前,粉嫩小脸上带着一股决然。
众人结伴,亦步亦趋地穿过“校场”,有几人哪怕再不情愿,却也更不敢孤零零留在后方。
此时大家就好像迷失在夜晚的荒芜山林,无人知晓那看不清的黑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为今之计只有抱团取暖,方有可能觅得一线生机。
不多时,众人齐刷刷停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庞然大物并非巨兽,甚至不是活物,但是这似乎也并不值得高兴。
“天呐,这这这”
“这是个啥”
是啊,李晏清也想问,这是个什么玩意。
可怖,可憎,邪恶不堪
它似是石雕,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古怪黑石,看上去不坚硬,也无光泽,只有无比深邃的黑,仿若无时无刻不在吞噬周遭的光。
体型硕大无朋,哪怕是坐姿,亦有五丈之高,身躯似人,丑陋臃肿,无头。一副口鼻却在高隆如山的胸腹处,至于眼睛,到处都是
浑身上下布满数不清的眼睛,看得人头皮发麻。
背后延伸出左右各六根粗壮的黢黑触手,其上同样布满眼睛,让李晏清不禁想起陈家幼崽,这十二根巨大的触手活灵活现,分别向两侧肆意蜿蜒曲卷,毫无规律,恍如一对正在扇动的诡谲肉翅。
“欸,你们看,底下有字”
“哪儿”
“还真有喂,我说谁识字啊”
这邪恶的石像盘膝坐在一方巨大莲台之上,指头粗大如屋椽的双手,却生有狭长的尖锐指甲,掐出一个古怪指决,好似在修炼,说不出的妖冶邪魅。而在底部的莲台上,有着一排横字。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似乎竟无一人识字。
不过大家很快留意到,那个最后“落下来”,也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的芒鞋少年,稍稍往前踏出两步。
“小李,写的啥”葛巾老者忙问,大家目光全落在少年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