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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在人群中寻找着那张熟悉的脸,分明都在为柳湘云的罪有应得而欢呼, 迟微微却觉得这喝彩声中夹杂着一丝寒意。

目光在那许多张人脸中游走, 迟微微却找不到了舅舅的面孔。

不对,她不可能认错的。舅舅的那一张脸, 自己看了这么多年,没理由会认错。

“微微,你怎么了?”伸手在迟微微面前晃了两下,迟骋彦被她紧张的表情吓了一跳,准确的说, 是被她的手攥疼了。

前一秒她还好好的,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握住自己手指的手便突然绷紧, 身体微微发抖, 就像是兔子遇到了天敌一般恐惧。

他从来没有见到迟微微这样瑟瑟发抖过, 偏过头, 她空洞的瞳孔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将迟微微护在怀里,迟骋彦顺着她目光经过的地方依次寻找。眼神和那些生意场的好友碰撞时, 他都会点头微笑。

奇怪, 按理说这法庭是不允许放狗进来的, 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转过头, 迟微微将头埋在迟骋彦的怀里。刚才的喜悦,已经被刚才舅舅的面孔吓得一扫而光, 耳边, 似乎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嗒嗒”声。

现在, 她只想快点离开。

迟微微略带哭腔道:“爸,咱们走吧。”

抚摸着迟微微的头,迟骋彦把手里的钥匙塞给了旁边的黎梓琛,另一只手顺势也罩在了迟微微的身上。

迟骋彦:“走,爸带你回去。”

听审席的人陆续从通道离开,躲在迟骋彦的怀里,迟微微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鸡。

走在前面,黎梓琛的身高优势可以轻易地为他们开出了一条路,跟在后面的姥姥年龄大了,周围的年轻人也会刻意地避让。

即便是这样,迟骋彦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生怕周围的人会碰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嗒嗒嗒……”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迟微微果然听到了那令她恐惧的计时器的声响。

只是这次的声音和舅舅的计时器有些不同,不像是机械运转的声音,更像是电子合成出来的。

下意识地抓紧迟骋彦的衣角,迟微微立刻闭紧了眼睛。

“怎么了?看到狗了吗?”迟骋彦四处观望,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半天都没有看到一根狗毛。

那一刻,迟骋彦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自己女儿害怕的,或许不是狗,是人。

——

从法院出来,迟微微和黎梓琛被送回到了学校上课。迟骋彦的公司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要不是赶着回公司,他真想给迟微微请个假带她回家。

“爸,我没事。”迟微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高三的生活节奏很快,耽误一下午的时间都很可能会影响高考成绩的一分。

左不过只是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而已,或许只要专心学习就能忘掉这件事了。迟微微这样想到。

将自己的西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迟骋彦替她扣上了最上面的一粒纽扣,“都入秋了还穿这么少,别感冒了。去学校多注意点,要是不舒服就跟老师说,赶紧回家。”

“你,多照顾着点你姐。”转过头,迟骋彦又对旁边的黎梓琛嘱咐道。

被迟骋彦突如其来的吩咐吓了一跳,黎梓琛赶紧接上了话,“啊?嗯!我知道了。”

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天的忙碌高三生活已经进入到了最紧张的时段。

两节自习课即将开始,各科老师已经预定了各个班级的测试时间。相比之下,高三六班已经提前一步进入状态,大部分学生的数学试卷已经完成了一半。

守在教室后门口,王冬梅和数学老师陈铁成担任着监考老师的工作,目光在教室的学生中扫视些不自觉地学生总会时不时地瞟向身边的人。

“王老师,我回来了。”走到王冬梅跟前,迟微微鞠了一躬,有气无力道。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有些神经衰弱了。抬起头时,整张脸都没有什么血色,额头的碎发还渗着冷汗。

王冬梅指了下她的座位,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上午那样刁难,“嗯,回去做题吧。”

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所有同学的眼光都从试卷转移到了迟微微身上。

她可是班里唯一一个被警察带走过的人,现在竟然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对于上午发生的事情,他们心里早就有了千百种猜想,只是一直没机会得到证实。

现在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那一件西装,似乎又给了他们更多遐想的空间。

“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但是应该没啥好事。”

“是不是家里人被抓了?”

“应该是,但那件西装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又有了“苍蝇叫”,细碎的声音引得韩卿泽一阵不快。

同学三年,学习压力大想要有点事情帮助分散情绪可以理解,但是拿别人的家事讨论?未免也有点太不地道了吧。

在演算纸上计算着那一道三元二次不等式,韩卿泽不自觉地加重了下笔的力气。

用手里的那一串钥匙敲击着教室门,王冬梅有些气愤,“题做完了?能保证拿140了?怎么话这么多,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吗?”

别看上午王冬梅对迟微微严厉,心里还是十分向着她的。

从乡里转来的学生和同学认识的时间都不长,难免会变成话题的中心。好在迟微微学习还算好,又肯下功夫,所以王冬梅对她比对别人都多一份照顾。

“再说话,晚上就给你们加一张卷子,让你们好好改改话多的毛病。”抖动着手里巨大的塑料三角尺,陈铁成的语气也同样严肃。

将衣服放在桌子上,迟微微隐约听到了刚才的议论声。

只是现在她的情绪不在状态,所以权当做没有听到。

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迟微微又走到了门口,“老师,我想上个卫生间。”

王冬梅:“去吧。”

“唰唰!”

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用冰凉的清水冲去额头的冷汗,迟微微却觉得头仿佛充了气的皮球愈发得胀痛。

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五官开始变得模糊。自己的一张脸在水珠的作用下似乎在变形,一点又一点,逐渐变成了舅舅的样貌。

舅舅的脸上挂着神秘的冷笑,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迟微微。他的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条皮带,另一只手里也攥着那只用了几年的计时器。

“啊!”

一声尖叫过后,迟微微便没了意识,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至于镜子里的幻象,也随之消失得干净。

——

厨房里,姥姥正在熬着自己秘制的姜汤。

一锅浓浓的生姜水里加入一些山楂、五味子、陈皮、红糖再来一点红枣,驱寒是最好不过的了。

迟微微着凉发了高烧,喝上一碗甜津津、美滋滋的姜汤水是最好不过的了。

自己唯一的外孙女病了,谁照顾都不行,必须自己陪着才最安心。

“你干嘛呢?”姥姥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只是去上了个卫生间的功夫,一回来就撞上迟骋彦站在自己的砂锅前偷喝。

抄起旁边的汤勺,姥姥二话不说就在他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姥姥似乎对自己的头情有独钟,每一次惩罚迟骋彦都要对他的头下手。她是真不害怕把自己外孙孙女唯一的这个老爹给打傻了呀……

扭过头,迟骋彦慌里慌张地蹭了把下巴,一脸无辜道:“我尝尝这汤好了没?我好给微微端上去。”

天地良心,刚才自己真的是在试温度而已,根本不是在偷喝啊。

被姥姥这么一打,刚才勺子里的热汤烫了他小半张脸,这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红了一大片。

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碗,姥姥依旧绷着脸,“端一碗上去吧,已经熬好了。”

热气腾腾的姜汤光是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丝毫没有生姜的辣味,有的只有姥姥手艺的香甜。

回到楼上,迟骋彦蹑手蹑脚地将碗放在床头柜上,手指被滚烫的姜汤烫得通红都忍着不叫出声。

下午五点,迟骋彦正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学校就打电话说迟微微晕倒了。

将甲方丢在会议室,迟骋彦飞一般地从公司赶到了医院。医生说迟微微的发烧是由心理引起了,需要等退烧后去心理科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把迟微微带回家后,迟骋彦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

“别……别打……舅……”

睡梦中,迟微微又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个世界。每每闪过舅舅毒打自己的画面,迟微微都会皱起眉头,小声地呓语。

扭动着身体,她似乎还能够感觉得到皮带落在身上的疼痛。

看到迟微微烧得通红的小脸,他的心都在跟着滴血。自己的宝贝女儿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逛了次街就成这样了?

后悔呀!真是后悔!

要是不带她出去,或许女儿就不会这样受苦了。

“饿,我饿……”睡梦中,迟微微又小声地呢喃道。

迟骋彦凑近了些,才听清她说了些什么:“饿了?好好好,爸这就下楼给你拿饭。”

关上迟微微的卧室门,迟骋彦慌里慌张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微微,饿了!”

转过身,姥姥又瞥了眼迟骋彦,手里的汤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一次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姥姥:“喂什么喂,我没名字吗?饿了就吃饭,瞎叫什么?”

迟骋彦心里一阵委屈:???

——

坐在迟微微旁边,迟骋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迟微微的一举一动。

放在床头柜上的姜汤热了一遍又一遍,饭菜也没了刚做好的香味,可他还是静静地守着沉睡的女儿,不敢打扰到她的梦。

被子里温度太高,迟微微做噩梦的时候会踢踹两下,迟骋彦都赶紧替她掖好被角,生怕冻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嗡!嗡!”

已经开了振动,但急促的蜂鸣声在房间里却尤为明显。

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迟骋彦慌手慌脚地跑出房间,这才敢按下接通键,“说了不要给我打电话,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对待手底下的员工,迟骋彦可没有对待迟微微那样的好脾气。

带着迟微微从医院回来,他特地千叮咛万嘱咐,晚上不要因为工作的事打电话给自己。他们竟然全部都当耳旁风?

“我,那个……”被迟骋彦的威胁吓了一跳,秘书倏地就把想要说的话给忘了,“哦对,言总今天听说了小姐的事,通知我们,说明天会带一名国外来的心理医生去。”

言总?

听到这个名字,迟骋彦心头的愤怒一下子削减了一半,另外一半,也被“心理医生”四个字眼抹去。

果然还是老朋友深得己心,认识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还是他的心思最体己。

迟骋彦挠挠头,语气平和了一些,回道:“行,我回头再联系他,先这样吧。”

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通了迟骋彦的电话,助理本以为听了言总的事情能高兴一点,这样就可以趁机把今天和甲方合作的事情说一下。

这下可好,不等自己开口,老总就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满心满脑都是自己那个生病的女儿,唉!果然集团的几千号员工还不敌一个迟微微的份量啊!

轻声地推开房门,迟骋彦谨慎地探进半颗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大不大,有没有吵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爸。”

听到迟微微喑哑的声音,迟骋彦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还是把女儿给吵醒了。

“爸在呢爸在呢,是不是刚才吵到你了?”

一溜小跑到迟微微跟前,迟骋彦手忙脚乱地端起旁边还温热的姜汤,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换了那一碗盛满了肉的手擀面,“饿了吧,爸喂你吃饭。”

晚上一点半,迟微微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九个小时。

撑着床试图坐起来,她的脑袋里仿佛装了一罐浆糊,手脚也觉得酸疼。整个人都像是在醋坛子里泡久了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

房间里只开着旁边的一盏床头灯,橘黄色的灯光下,还能看到迟骋彦衬衫上留下的汗渍,下午看着还整齐的头发现在也有些凌乱。

坐在迟微微的床边,迟骋彦在两只枕头全都垫在她的床头可还是觉得不够高。扶着女儿坐起来,迟骋彦索性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起码还能用自己的体温来为她保暖。

一手端着面,一手替迟微微压着被角,迟骋彦想要喂饭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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