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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

这时候,椿芽快九岁了。她穿着花棉袄,梳着小辫子,仰着小脸笑嘻嘻地说“爷爷,爷爷, 我不嫁人, 我要招个上门的”

姜长福捋着胡须, 哈哈大笑,说“好, 都听椿芽的”椿芽心知,这话说起来简单,可日后咋样还很难说。

有了弟弟, 在家产上怕会起争执。等他长大了,也不想有个姐姐、姐夫在前面挡道吧她想,先借着这个由头把婚事往后拖一拖,等熬到解放了再说。现在是一九四零年, 距离解放还有八年多,接下来天灾不断,得帮着家人平平安安地度过去。

椿芽回顾了一下史料中的记载, 便有了一个计划。她想等到农闲时节,就跟爷爷商量一下。

小娃娃都是见风长的。

入夏之后,大林就会爬了。到了暑天,姜徐氏给他换上了花兜兜,让他躺在草席子上。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竖着耳朵听大人们说话。一见到姐姐就咿咿呀呀的,可他说得是啥却没人听得懂。

椿芽很喜欢这个小弟弟。他浑身上下白生生的,小脸肉嘟嘟的,高鼻梁大眼睛,一看就是个俊小子。她想,得帮着他创造一个安宁的环境,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

这天放学后,椿芽拉着爷爷去了后院。她指着屋山后的那片菜地,小声说“爷爷,咱家再挖个地窖吧”

“挖地窖”姜长福有些惊讶。

“嗯,就从这里开始挖,在屋子里留个洞口,后院的柴禾垛下面也留个出口。地窖挖得深一点,到时候在里面铺上石灰砌上青砖,留几个气眼儿,可以存放粮食,咱一家也能下去躲躲”

椿芽这么一说,姜长福就明白了。

这是预测到了什么想提前做准备呢本来后院里有一个菜窖,冬天里专门用来储存白菜萝卜和红薯的,现在再挖一个更多的是出于安全考虑吧

爷俩商量了一下,就敲定了细节。椿芽还专门画了一张草图,把出口入口都标明了。等爹回来了,就跟他连比带划地说了一通。

姜茂山考虑了片刻,就点了头。还说“那明儿就开始准备吧这活儿只能咱自家干,省得被外人知道了”

工具备好了之后,三个人就忙乎起来。

先从屋子里开挖,土就堆在菜地里。干活时,听到外面有响动就停下来歇一会儿。借着收拾房子的契机,姜茂山又从外面买了一批青砖。为了遮人耳目是分批拉回来的,上面还盖着一层麻杆。有人问起来,就说买了麻杆搓麻绳用的。

这事除了自家人之外,旁人一概不知。

就这么一连挖了几个月。等到地窖挖好时,已是来年春天。距离那场饥荒,也越来越近了。椿芽看着存好的粮食,稍稍安了心。

她跟爹讲过,今年家里不卖粮食也不要明着去买粮食,省得惹来麻烦。反正打洪灾过后连年歉收,谁家都不宽裕。若有来借粮的,推说没有就成。她想帮着村里,但绝不能把自家给舍了。因为她明白,即便舍了自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人都是自私的,到了饥荒年景为了填饱肚子啥事干不出来

椿芽把她所知道的减灾方法,一条一条地列了出来。

记得一九四二年的那场饥荒是从干旱开始的。一连数月不下雨,禾苗都旱死了,外加上蝗虫来袭闹得夏秋两季颗粒无收。如果能解决水源问题就好了,想着后世农村家家户户都打旱井,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椿芽把思路捋了捋,就扯着爷爷出了门。

她先去村边地头瞧了瞧,又跑到河提上看了看。她估算了一下从河湾到自家农田的最近距离,又跟爷爷打听了周边的地主,对村子整体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回到家后,她趴在窗前画了一张草图。等爹一回来,就拉着爹去后院跟爷爷商量事儿。

“打旱井修水渠”姜茂山吃了一惊。

他看着椿芽,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冒出这个念头姜长福虽然有所猜测,可听到椿芽的打算还是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椿芽,快跟爷爷说说,这是咋想的”

“爷爷,您看自打入春以来干旱少雨,夏粮极有可能减产,秋粮也会歉收若是灾情持续下去,到了明年情况还会进一步恶化”

“椿芽,此话可是当真”

“爷爷,这是百年难遇的灾情,持续时间长波及范围广,闹不好饥荒就要开始了”

椿芽怕吓着爷爷,尽量说得委婉一些。可即便如此,姜长福还是大惊失色。他想起了曾经遇到过的饥荒年景。那时乡里还算太平,可也饿死了不少人。

姜茂山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多多少少听过一些。

他知道缺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像洪灾过后,家家户户都过得紧紧巴巴的,昔日富庶的大平原也变得贫瘠起来。以往都是从这边往外走粮食,现在正好翻了个个儿。而沦陷区那边被日本鬼子持续封锁着,经贸往来基本上都中断了,想调粮食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来,真要发生了饥荒,老百姓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想着这几个月来忙着挖地窖,不就是做着这种应对嘛椿芽不凡家里人都知道,可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

说起来,村里有水井的人家是屈指可数。他家后院里的那口水井还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据说那年丰收了,老太爷花了大价钱请人打的,这样就不用出门挑水了。而村里,除了保长和那几个大户人家,乡亲们大都是去村口的大水井里挑水喝。平日里洗洗刷刷要么去河边,要么去大水塘,多少年下来早已经习惯了。

再说,这一片本属于平原地带,向来风调雨顺,很少出现极端天气。老百姓们大多靠天吃饭,迷信得很。一到节气上,就要敬农神雨神,虔诚得很。可洪灾过后,气候就变了。要么雨水多的,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要么一连几个月都旱着。老人们都说“这是老天爷生气了,等气消下去了就好了”可老天爷啥时候才能消气哪这个谁都说不准。

想到这里,姜茂山说道“椿芽,这事靠咱一家可弄不了,得村里人一起干才成”

“嗯,这个得跟保长说说,听听他的意思。咱这村里就数他家和徐大户家的地多,只要他俩点了头,这事基本上就成了”

椿芽明白这事做起来很难。

修水渠还好,只要把原来的水道改造一下,再在河边架上一台大水车,把河水引到岸上就解决了。可打旱井却没那么容易,一个是选址,一个是费用。谁都想离井口近一点,这样浇起地来就省劲儿许多。还有就是费用问题,那些没地的自然不肯出这个钱,那些地少的也不乐意,到时候难免会吵吵。

可这事虽然麻烦,总比到时候没吃的要强吧想想光一个省就饿死了三百多万人,那种惨状令人不寒而栗。

椿芽鼓起了信心。心想,只要这事成了,就等于救了村子,救了村民。她来到这里是担负着某种使命的,不能白白浪费掉了。

可姜茂山却有些犹豫。

他看着闺女,担心地说道“椿芽,要说这事啊实在是太大了,爹想来想去只要咱自家过好了就成,村里的情况太复杂了,就随他去吧”

“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到时候就由不得咱了。那些饥民一批一批地涌过来,谁都抵挡不住,除非咱村里抱成团儿。可如果咱村里也闹起了饥荒,缺吃少穿的,弄不好又要吃大户了人饿急了,啥事干不出来啊”

“这个”听了这话,姜茂山沉默良久。

他想起了太爷爷跟他讲过的往事。有一年赶上春荒,外地来的灾民就跟村里对上了。那些人打起架来可是不要命的,亏得村里团结一致才给扛了过去。否则,半个村子都被毁了。还有就是土匪,哪家起眼抢哪家,根本就不带商量的。

“爹,您看这事”

“这个”

姜长福又何尝不知他六十好几了,经历的事情也多,就跟儿子说“茂山啊,椿芽说得是这个理儿。咱村里好不了,咱也脱不了身,除非是躲到外面去,可出门也得花钱啊,再说那也不是个长法”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去找保长。

临出门前,姜茂山把想说的话细细捋了一遍。他进了保长家,姜长贵正好在院里。听了这个建议,就唬着脸不高兴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茂山,你是咋想的咋弄出这个念头来了咱这边一向风调雨顺水草丰茂,瞧瞧就是民国二十七年的那场洪灾不也照常挺过来了除了那些被水冲跑的,没听说过饿死人啊咱还费那个劲干嘛要说这事啊,甭说我不答应,就是咱村里也没人乐意啊”

一席话,说得姜茂山是脸色发白。他耐着性子,跟保长讲道理。

“保长,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您瞧瞧打去年冬天开始地就旱着,到现在才下过几场雨瞧瞧那麦苗稀稀拉拉的,都是缺水造成的”

姜长贵虽然不做农活,可也知道今年缺雨。瞅着这旱情无缓和余地,夏粮减产是妥妥的。想着这个,他心里一动,就问道“茂山,你跟我说说,这个是不是椿芽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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