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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茂山也慌了神。他家里可是藏着重伤员哪这一阵齐同志虽然恢复了一些,可还无法下地走路,这保安团来了咋办

“椿芽, 快去招呼你二表哥”他吩咐了一声。就让椿芽娘赶紧收拾东西,自己去后院套上驴车,想带着一家人去漫野地躲躲。

椿芽背着包袱,蹬蹬蹬地跑进西间。

见齐同志正下床呢,就想上前搀着他。可齐同志摆了摆手,硬是单臂撑着从床上挪了下来。可脚刚一挨地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椿芽一把扶住他,可他伤到了左肩和右腿行动实在不便。

正在为难之际,见两名游击队员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赶来了。

“快,上担架,咱抬着走”领头的压低了嗓门说道。椿芽就扶着齐同志上了担架,还给他盖上了一床棉被。

这时候,大林和二林都上了驴车,姜徐氏在后面跟着。可姜老太太死活不愿出去,说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就躺在家里吧姜长福一听就恼了,厉声喝道“老婆子,你就甭再添乱了”说着,就扯着姜老太太上了车。

村道上乱哄哄的,大人和孩子都挤作一团。

村民们挑着担子推着车,急匆匆地往外赶。那些农会积极分子和家属们也夹在中间,有伤员的都带着伤员跑了,姜红梅跟着游击队在后面垫后。

姜茂山也赶着驴车随着人流往外跑。

可刚出了村子,车轮就陷进了沟里。游击队员们上前帮忙,把车轮抬了出来。可好巧不巧,就听到“咔嚓一声”车轴断了,差点把人颠了下来。

椿芽急得一头汗,心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姜茂山只好弃了驴车,把大林和二林搁在驴背上,让老爷子牵着走。椿芽和姜徐氏背着包袱,他自己驮着老娘跟在后面。

两名游击队员抬着担架飞跑着,齐明瑜要下来可哪里肯答应就这么一口气跑到了土坡那边,方停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收了秋,地里光秃秃的没地方躲藏。

梁队长就大声指挥着“老乡们,不要挤在一起,都分散开来” 可村民们却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游击队员就把村民们分成了几路,里面夹杂着伤员往几个方向撤离。

姜茂山一家跟着梁队长往西而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净往背地里钻。直到进了老树林子,才停下来歇了歇脚。梁队长派人去村外打探消息,说保安团离开之前都不要回村省得被逮住了。

可树林子里,风呼呼地吹着只觉得浑身发冷。

姜老太太咳嗽起来,大林和二林冻得直流鼻涕。椿芽就抱着两个弟弟,给他们暖一暖。姜徐氏忙着照顾婆婆,可野地里连口水都没有,就只能忍着。齐同志那边也不好受,他把被子让给了姜老太太,可躺在担架上身体不能活动就觉得更冷了。

椿芽有些后悔,不如带着齐同志下地窖好了。可这么一来,地窖就暴露了。要知道,这是她家的秘密,就连游击队那边都不晓得。

这一番折腾,村子里跑了一大半。

只剩下村公所的那几位在家里候着,准备迎接保安团的到来。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保安团果然来了。领头的一声令下,就把村子团团围住了。接着,就浩浩荡荡地杀进了村里。还派人敲着锣,让村民们去村公所开会。

留在村子里的多是老弱病残,稀稀拉拉地聚在了台子下面。那个高队长瞅着台下,先是拔出枪来恐吓了一番,接着就叫保长出来问话。

姜保长弯着腰上了台,见那位高队长挺胸凹肚、气势汹汹,就吓得缩了缩脖子。高队长一见,就拍着枪厉声喝道“你就是保长县里接到了举报,说是姜家湾这边收了独立团的伤员,你身为保长为何不报”

姜保长自然不敢说实话,就连连摇头。

还陪着笑脸说“高队长,最近一段时间鄙人在城里养病,对村里的情况是一概不知。不过,独立团的伤员倒是没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村里的人我都认识,没见有陌生人进来”

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了钱袋递给了高队长,点头哈腰地说道“高队长辛苦了,这是给兄弟们的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请多多笑纳”

高队长捏了捏钱袋,口气缓和了不少。他叉着腰,继续训斥道“你们这些做保长的可得竖起耳朵,有啥动静要立即报告”

接着,就让村公所的带队,挨家挨户地搜查了一番。这一搅合不当紧,有顺手牵羊的,有敲诈勒索的,闹得村里是鸡飞狗跳。不过片刻功夫,就搜刮了好几车东西。

高队长看看差不多了,天也黑了,就带着人马跳上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姜家湾。

村民们见人走了,才悄悄返回了村子。

那些胆小的还在外面躲着,防止保安团杀个回马枪。可到了大半夜也没见动静,就陆陆续续地折了回来。那些伤员们被集中到了一起,还在树林子里呆着。姜茂山一家也没敢动窝,一直守在齐同志的身旁。

这一下,就到了后半夜。

梁队长觉得形势有变,得改变计划。就让老乡们先回去,他和队员们商量一下,做出了决断。他说“同志们,凡是行动便利的,就提前归队吧那些伤势严重的就等到明天夜里再回去,对外就说人已经送走了”

像齐同志这样的自然无法撤离。

到了第二天夜里,两名游击队员把人送回了姜家后院。姜茂山心里很不踏实,可又不好拒绝。椿芽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心说,日后得警醒一点,发现不对就下地窖。

一连几天,外面毫无动静。

姜茂山渐渐松弛了下来。他找人修好了驴车,就像往日那般在田间劳作着。椿芽在家里除了做家务,就是照顾着两个弟弟。大林和二林很喜欢二表哥,就常常跑到后院玩耍。

齐明瑜也喜欢小孩子,就倚着床头给他们讲故事。他口才很好,讲起来是绘声绘色,大林和二林听得津津有味,就粘着他不肯走。

椿芽见了,抿着嘴笑了笑。

心说,齐同志不愧为文化人,一肚子墨水不说还特别会哄小孩子。她见齐同志总是单腿着地在屋里挪动,怕影响到他恢复就跟爷爷商量着做了一副拐杖,让齐同志试试。

齐明瑜是欣然接受。这会儿他腿上的夹棍还未拆掉,就撑着拐杖在屋里练习。对这份情意,他无以回报,只想着快一点恢复好帮着姜家做点事。

这天,齐明瑜冒出了一个念头,想教两个娃娃识字。本以为他们还未到读书的年龄,不认得什么字。可很快就发现不光是大林,就连二林都会数数。他有些惊讶,一问才知道是椿芽教的。大林还得意洋洋地说“二表哥,我姐姐念过学堂嗳”

想不到椿芽还上过学齐明瑜不禁刮目相看。

他的妹妹也在学堂里念书,算起来该去省城读女中了。如果不是早早地订了亲,恐怕会去念大学吧妹妹很聪明,只盼着她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而他呢如果不是家里订下了柳家长女柳怡秋,只怕会继续做那个白面书生吧

可柳怡秋去了哪里自省城一别就没了音信。不知道是接了秘密任务还是光荣了一想到这个,心就会疼痛。她是他的未婚妻,也是革命的引路人。如果不是她逼着,恐怕他还舍不得丢下书本离开学校。他不想被她视作落后分子,就毅然决然地弃笔从戎,走上了革命道路。本想着能与她携手同行,谁想却是天各一方,生死未卜。

这两年他奔赴在山区,在枪林弹雨中早已忘了过去,甚至都记不起她的面容。可她对他的影响却是深远的,最初是为了赌一口气而后来却真得成了一名革命战士,甚至还立了功当上了连长。这一回,在执行突击任务时负了伤,出于安全考虑上级并未透露他的职务,就连游击队那边都不晓得。

说到安全,不禁想到了椿芽。

这个小姑娘考虑问题可真周全啊,不但给他化了妆甚至把他变成了二表哥。想着这个称呼,不由得笑了起来。

“二表哥,你在笑啥呢”二林趴在床前,好奇地问道。

“呃”齐明瑜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轻松自从来到姜家,就有一种亲切感。看到椿芽就想起了妹妹,看到大林和二林就想起了居家生活。对他而言,这种生活已经很陌生了。自从离开了学校,他就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很艰苦也很有意义。虽然离父亲的期望是越来越远,可那份报国热情却激励着他,勇往直前。

再过几年,全国就解放了。到了那时,他心底所渴望的那种生活就要来了。想到这个,就看着两个娃娃说“大林,二林,表哥教你们背诗吧”

说着,就教两个娃娃背起诗词来。

不过几天,大林就发现了二表哥的秘密。那就是时不时地会发一会儿呆,跑一会儿神。他偷偷地跟姐姐说了,椿芽一听就笑了。

“大林,二表哥在思考问题呢” 她哄着大林说道。

“哦”大林就像小大人一般点了点头,还蹙着眉头问姐姐“姐姐,你也会发呆,是不是也在思考问题等我长大了,也会发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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