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尔岚看着杭野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好看, 黑白分明的，在他笑得神采飞扬时, 那种明烈的眼神, 远比太阳还要炽烈。
喻尔岚曾经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没有太阳的。所以他对杭野的这种明光毫无抵抗力。
现在, 杭野用那种粲然的目光看着他, 喻尔岚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其实他也许诺了, 会答应杭野的要求。
所以喻尔岚挺认真地点了点头, 认真道：“好, 高考结束后我们一起去。”
高考这个词, 曾经离他们也很遥远，但时间这种没有脚却跑得飞快的东西，在所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偷偷溜走了。
杭野返回学校后没多久就进行了二模。这次考试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次模拟之一，杭野虽然因为受伤住院耽误了一段时间，但成绩竟然稳定住了。
倒是喻尔岚, 这回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轻轻松松重回全市第一的位置。
距离高考也不过一个月左右, 学校为了稳定学生们的情绪，不再根据成绩重新分班了, 喻尔岚就这样留在了国际班。
若在以前, 老师方笑梦还会为喻尔岚感到惋惜。然而高三这最后半学期，国际班整体的学习氛围，让方笑梦有种“很燃”感觉。
而这种感觉, 正是喻尔岚进入国际班后慢慢带来的改变。
某天晚自习答疑时，喻尔岚离开班级, 在教室外找方笑梦问问题。答完疑后，喻尔岚道谢，转身要走，却被方笑梦叫住了。
喻尔岚疑惑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却见她站起身，冲喻尔岚道：“喻尔岚同学，在你到我们班之前，我虽然每天履行完我的教学任务，但我很清楚，其实我的心完全不在这群学生身上。因为我毕业没多久就被分来带这个国际班，我一腔热血，想要把这群所有人眼里的坏孩子，培养成优秀人才，然而我一次又一次失败了。我攒够了所有失望，彻底放弃了改变他们。”
喻尔岚抿了抿唇。他记得自己刚来国际班时，班里那种散漫无纪的氛围。他完全可以理解方笑梦。
然而，方笑梦的话到了这里，却是话锋突然一转。
她看着喻尔岚笑道：“你刚来的时候，我和你聊过，说希望你尽快考离我们班。但我全然没有想到，你为我们班带来了这样巨大的改变。尤其是改变了杭野。”
喻尔岚闻言忍不住低了头。他低声道：“老师，学习都是相互的。其实我在杭野那里也学到了很多。”
方笑梦摇了摇头，刚准备说什么。突然，教学楼的所有灯都灭了。
喻尔岚一怔，就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在高兴地大喊着：“停电啦!”
喻尔岚还没什么动作，眼前又微微一亮。方笑梦用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匆匆忙忙对喻尔岚道：“停电了，看来晚自习可能没法上了……咱们先回班吧!”
喻尔岚点了点头，跟着方笑梦一起返回班里。
班里已经是一片躁动而欢乐的海洋了。大家用黑暗打掩护，打打闹闹的，玩得像一群幼稚的孩子。
喻尔岚在这种氛围里，不自觉就扬起唇角。他慢慢摸索着往自己座位走。
还没走多远，他的手就被另一个人的手扣住了。
跟着，杭野的声音低沉地在他耳边响起：“小白，跟我走!”
喻尔岚没说什么，却也没犹豫。这节晚自习显然是上不下去了，他浸在这欢快的氛围里，心下也有几分躁动不安。
杭野紧紧攥着他的手，拉着他下楼。整栋教学楼的电都停了，他们走这一路，到处都在躁动。
喻尔岚跟着杭野在这种氛围里“逃离”了教学楼。他们跑的速度有点快，喻尔岚的呼吸有点乱，大口喘着气，觉得头有些晕眩。
“杭野，我、我们要去哪?”喻尔岚微微喘息着问。
杭野边跑边回头，看着他，笑道：“不知道，反正就在校园里随便走走。”
他这个“走”字音刚落，喻尔岚脚下就一软，身体不自觉就倒向地面。
杭野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自然就被他一并带倒了。
然而杭野的反应奇快。他拉着喻尔岚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突然伸了出来，紧紧搂住喻尔岚，顺着跌势把他揽进怀里。
喻尔岚感觉自己被杭野紧紧抱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地面有些柔软，似乎是草地。喻尔岚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跑到了操场里。
两个人这样相拥着，翻了几圈就停住了。
喻尔岚背抵着柔软的草地，感觉压在他身上的杭野，把脸埋在他颈间，“吃吃”地闷笑着。
喻尔岚也觉得自己这一摔着实可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仰面躺在那里，自然就看见了上方的那片天空。
喻尔岚轻声道：“杭野，你看，城市里竟然也有星星了。”
在喻尔岚小的时候，这城市的星光本也是璀璨的。但渐渐的，它们就稀疏了，暗淡了，到最后再也看不见了一般。
喻尔岚都快忘了上次看见星星是什么时候了。
而他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和杭野一起，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满天繁星。
杭野听了他的话，翻身躺到他身边。他拉着喻尔岚的那只手还紧紧攥着，不愿意松开。
喻尔岚也没说什么。他默默地感受这杭野紧紧握住他手的那种细微感觉。
他听见杭野躺在他身边的呼吸声，很静很绵长。喻尔岚忽然想到那天杭野不让他挂断语音，说是要听着他的呼吸声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