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眸就是一面清澈的明镜,既将自己完美的包裹,又能照出他人的摸样——照出段婉妆遇到他时心跳加速的摸样。
月下的身影,寡淡的双眸,和曾经自己依靠过的、那宽厚炙热的后背,一幕幕往事似潮汐席卷而来,涌入段婉妆的脑中。
清泪从她紧闭的双眸中流出,滑落她的脸颊,滴在怀中嵇玄滚烫的额上。
她紧紧搂住了怀中的人,柔唇轻启。
如果有来世,再与你相遇吧。
空气无声,万籁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中的疼痛和绝望,迟迟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段婉妆缓缓睁开双眼,泪花迷住了她的眼,她微微眨了眨,入眼看到的依旧是一地的木屑狼藉,和月明星稀的夜空。
她稍有颤抖的身子还未能完全平复,迟钝的转头看向身后。
方才还是意气风发的裴储,表情上有着痛苦,削铁如泥的剑也掉落在地上,而他提剑的那只手腕上,被一根尖锐的破木头贯通而出。
木棍牢牢的钉在他的手腕里,半截穿出他的手腕,尖头那端还在向下滴着血迹,段婉妆认得,那是朱红窗子的残骸。
何等的力道,能将木棍从手中穿刺而出?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就在她的脸旁,有些苍白,青筋浮现,还保持着投掷木棍时的姿势,它便是伤了裴储的罪魁祸首。
段婉妆觉得自己此刻看上去肯定很呆,她披散着的头发有些凌乱,碎发带着汗黏在额上,衣裳也早就皱巴巴的黏在一起,裙上还染满了她的血迹,已经成了暗红的颜色。
受了惊吓的她眼里全是氤氲的水汽,柔唇微张、有些颤抖,露出了两颗白净的门牙。
柔嫩的嘴唇不知在何时被她给咬破,苍白的唇上有红色的血纹,看上去有些妖气和鬼魅。
她本就生的肤白似雪,又受了伤,此时看上去就像被抽干了身体里的血一般,苍白的有些吓人。
裴储一把将木棍从手腕中抽出,鲜艳温热的血噗嗤一声喷洒出来,溅在墙上,他双目通红,面目狰狞的准备用左手捡起地上的长剑。
段婉妆怀中的人挣开她无力的怀抱,脱下自己身上的石青长袍披在她的身上,遮挡住她的狼狈。
他潮红的面色还没有褪去,稍稍靠近便能感到炙热的气息,站起来的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的。
他的眼里还有些朦胧不清的模糊感,却意外的坚毅,将段婉妆护在身后,就像先前她护着他一般,保护着她。
如曼见状大喜,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短双剑朝他抛来。
双刃在空中旋转飞舞,稳稳当当的被他抓在手中,嵇玄嘴角一弯,飞扬的剑眉英气俊朗,声音沉而醇厚:“你可真是不怕死,她你也敢碰?”
段婉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甚至忘了惊呼,如缎般的长发铺在地上,她看上去千娇百媚,却沉默无声,与兴奋的如曼全然相反,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尚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
裴储啧嘴一声,不再像是面对如曼时的自得,眼里的狠戾相较之下更甚,还有些隐隐的兴奋和嗜血的凶横,左手提着剑,刀锋一转就朝他们冲来。
嵇玄向前走了几步,拉开与段婉妆之间的距离,以免在混战之中误伤了她,修长的双手握紧了那对白银双刃,摆出迎战的姿态。
银光长剑朝嵇玄直直刺来,他左手反握着双剑挡下这一击,锋利的刀锋相互摩擦着,似有火花迸出。
而他握着另一只剑的右手也没闲着,快速的朝裴储的腹部刺去,速度如同狂风疾驰,快而迅猛,叫人措手不及。
裴储身子一转堪堪躲过他的利剑,长剑收回又作半圆月状朝嵇玄挥去,丝毫没有犹豫和迟缓。
嵇玄向后弯腰躲过,迅速矫健,稍稍弯下膝盖,长腿朝他下身扫荡袭去,再猛然向前,手中的双剑瞬间就抵到了裴储的胸前,发出噔的一声脆响。
裴储赶忙收了剑向后一一跳,受伤的右手把怀中的东西掏出,气急败坏的掷在地上。
段婉妆看清了,那是一面破碎了的护心镜。
嵇玄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找准时机飞身上前,尖锐的利剑朝裴储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