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萧霂说着,又低头道,“朕不喜欢她。”
永华宫杨太后虽年轻美丽,却既不温柔,又不宽容,与萧霂相处之时,总是絮絮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哪里像温太后那般从容大方,每回萧霂去永宁宫,总有数不完的馈赏给他。
夏冰眼神略暗了暗,抱着他在膝盖上,又道:“您纵不喜欢她,她也是您的亲生母亲;永宁宫不是您的亲生母亲,就算对您再好,也可能是假的。”
萧霂歪着脑袋,脚一踢一踢地,“对我好怎会是假的不是亲生有什么关系,朕是皇帝,她还能不听朕的”
小小年纪,学来如此骄气。夏冰有些头疼,萧霂从小在各宫之间辗转,受尽讨好,从没人敢对他说一句重话,教他的老师又屡次更换不定,以致误了教导的时机。秉性虽然不坏,但恐怕很难成为贤君。
这都是很久以后的后话了,但夏冰却一时想到了很远。这样的小皇帝,最易被左右操纵,他必得早做安排,将皇帝掌握在自己手心里才行……
有面熟的宫女低下身子,朝夏冰请安道:“永华宫太后请中书令过宫一叙。”
萧霂听见永华宫,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从夏冰怀中一蹬腿下了地。
夏冰掸了掸袖,“臣遵旨,即刻便去。”
鲁阿姊上前来,萧霂眉开眼笑:“阿姊!”便跑了过去。
鲁阿姊牵起萧霂的手,又对夏冰行了一礼,见夏冰领旨而去了,忍不住冷笑一声。
永华宫那位,如今没有实权,理不了事,便全死皮赖脸地扒着夏中书了。
对着菱花镜中那一张苍白的脸,渐渐地目光旁移,便见到自己身后站着的彬彬有礼的年轻人。
杨芸清冷地笑了一下,“哀家若不这样召你,你便不会来瞧本宫的,是也不是”
夏冰欠了欠身,“还请太后谅解,如今非常时期,须得避人耳目……”
“什么非常时期”杨芸打断他的话,“哀家看与从前的日子,根本没有分毫的区别!本以为两宫听政,总该两宫相互商量着伺候官家,可到如今,一应的文书只是送到永宁宫去,没有哀家的份!你是中书令,掌管政令上传下达,你且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黄昏的阴影投在夏冰秀丽的鼻梁上,令他眼眸中阴影更深,“如今是淮南温氏一手遮天,不要说下官,便连三朝元老的秦司徒,也只能暂且袖手。但太后亦不必忧虑,所谓物极必反……”
“说得好像你也是事出无奈。”杨芸冷冷地抬高了声量,“你同官家明明那么要好,为何却不让官家多来瞧瞧哀家!”
夏冰叹口气,好像真的很难过,“太后误解下官了,下官今日还问了官家这事情。但官家来时,请太后务必对他宽纵一些,他是小孩子,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哀家对他难道还不够好”杨芸明明在发怒,眼中却蓄起了泪水,“哀家为了他,日日夜夜地吃不好睡不香,便是思量着怎生除去他身边的奸人!哀家只是同他说,要认真读书,不要总往永宁宫跑……”
“您越是拉扯他,他便越不向着您。”夏冰道,“如此简单的道理,太后怎么就不懂呢”
杨芸怔怔地住了口,怔怔地道:“那你呢”
夏冰一顿,“什么”
“那你,你到底向着谁”泪水簌簌地滑落下来,杨芸垂落了眼帘,拿巾帕默默地掩着泪水。
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夏冰望着她,确实是个美人,垂首哭泣之时,有楚楚可怜的风韵。但夏冰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所有这些,泪水也好欢笑也好,情爱也好仇恨也好,他全都不需要。
他是寒素出身,在门阀大族的虎视眈眈之中能攀爬到今日的地位,他付出了多少,眼前这个只靠生了个儿子就母仪天下的女人,根本不能体会。
自官家即位之后冷落这边,这个女人便愈益偏执,这样不堪的性情,加上那本就低微的家世,如何能与淮南温氏相抗衡
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昏了头,他知道自己有更辉煌的事业要赴。
杨芸哭着哭着,感到男人靠近了她,将她的头轻轻拥入自己的怀抱。
“下官自然向着太后。”夏冰柔声道。
她抓紧了他的衣襟,啜泣着道:“我在平昌尚有个堂兄,我想将他接来,让他做禁卫官……”
“好,好,都依您。”
夏冰说得很动人,但他的怀抱却是冷的,冷得让她在夏日里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 夏冰,好厉害一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