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梦。可这幻梦若是永不要醒,该多好啊。
欢爱之后,两人便草草地躺在绒毯上,秦束枕着他赤裸的胸膛,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画着圈,一边道:“见一面本就很艰难,往后你便不要再生气了。”
生气他下意识想反驳,却立刻又明白过来。
她说的是上次,他被她拒绝而离开的那一次。
“阿援说,那夜你回去时,脸色拉得老——长。”秦束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又笑着凑上前望着他,“今日你可满足了吧”
她的发丝垂落在他胸前,挠得他发痒。他凝着她那双幽丽的眸,喉结上下滚了一滚,“满足”
他怎么可能满足,他只是尚且不敢多要罢了。
秦束好像读懂了他的意思,嫣然一笑,“其实你看,我入宫之后,官家也不曾来过显阳宫几次,我们还可以……这样过日子,岂不是很好”
“您当真认为,这样就很好”秦赐道。
秦束的眼神有些慌乱。她慢慢直起身,蹙起眉,“不好吗你……你不喜欢”
秦赐抬起手,轻轻抚摩她的脸颊,她今日没有梳妆,小巧的脸上容色透出苍白。他静了片刻,垂落眼帘,道:“我很喜欢。”
她抓住了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
“外边的人,早就议论开了……”她漫漫然地笑,眼中却没有笑意,“说我养了个胡儿做男宠呢。”
“我就是您的男宠。”秦赐静静地道。
秦束笑道:“那你可要听话,绝不能背叛我呀。”
秦赐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五指轻轻地扣入,摸索着她的指节;他的目光却始终锁着她:“我不叛您,您也不可叛我,如此才叫公平。”
秦束的笑容渐渐地消失。
“我不会叛你。”她道。
他反反复复地端详着她的脸,她的秀丽的眼眸,眼角的线条微细而上挑,眼珠子是纯粹的深深的黑,不论在何种境地里,总不会改变那里面的一片清冷。他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想知道她这五个字到底是不是真心,可是这本身也是个无稽的问题,他是不可能寻得出答案的。
于是到最后也只能将更加激烈的吻覆上来,仿佛是对她这句话的回应,又仿佛只是想将她这句话深深埋入这夜里。
夏至过后,朝廷下诏,遣河间王萧霆随军往北边驻防。临行之前,萧霆便到秦赐府上来道别。
天气颇热,他只穿一件轻薄长衫,负袖站在将军府偌大的厅堂上,堂外绿叶荫中传出蝉鸣阵阵,令人心头焦躁。李衡州先给他伺候了茶水,他望了望四周,但见数名侍婢窈窕侍立,转头问李衡州:“你们家将军,今年多大岁数了”
李衡州笑,“正巧,上回官家还问起这个事儿。”
“官家”萧霆眉头一皱。
“温太后抱着官家,在式乾殿觐见时问的。”李衡州捧着空盘子,笑得见眉不见眼,“说是要给将军办寿宴呢,但将军自己也记不清自己的生辰,太后就差人去黄沙狱里查访了。”
萧霆神色未动,“那可查到了”
“查到了。”李衡州压低了声音,“将军原先没有姓氏,只叫做刍,光和十九年七月十四生的,到今年将满廿四岁了——比我家小娘子大了八岁。”
他自作主张地添了最后一句,还满得意地直起身子看萧霆。萧霆笑笑,还未发话,秦赐已从内室迎了出来。
秦赐拱手道歉:“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萧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讲这些虚礼。”
秦赐看起来气色不错,一身白衣,长发披落未梳,却更衬得身姿挺秀,一双灰眸中难得地有亮光,像是堂外正盛的日光返照进盈盈的水里。他延请萧霆坐下,自己屏退下人后亦敛袖品了品茶,明明看着是个胡人,做起这些汉人的风雅事情来却别有一番风姿,眉眼沉定而安宁。
萧霆端详着,“近日有什么好事”
秦赐猛地呛了一下,端住了,将茶盏放下,“一切如常。”
萧霆在席上伸了个懒腰,复笑了笑,“永宁宫这是在问将军的生辰八字,给将军找婚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