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家人送出宫时, 天已黄昏。秦束单留住了秦策,对他道:“当时嫂嫂盼着大兄归家,其实是有话要同你说。”
秦策一听,立刻急了:“什么话”
秦束却只是幽幽地笑:“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秦策怔住。
“大兄好好想一想,”秦束慢悠悠地道,“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嫂嫂的事情她要说的话, 兴许就与那有关了。”
昏昧的天色里,中宫皇后的姿态端庄, 眼角眉梢却染着一抹狠厉,秦策一转头撞见了, 竟不由得往后趔趄两步。
他愈是想, 愈是害怕,转身便趋步登上了马车, 喝令车仆速速起行。
秦束站在殿前, 直到秦府的马车一驾一驾都离去了, 才终于感到将夜的寒冷, 转身往回走。
阿援迎上前来,给她披了一件外袍。她淡淡地问道:“官家今晚会来吗”
自她入主中宫时起,萧霂便从未来过显阳宫。
阿援面露为难之色, “之前王全派了小黄门来报说, 官家去永宁宫瞧太后了, 可能便在永宁宫歇了。”
“永宁宫。”秦束冷冷地道,“温太后又不是他的亲娘,成日地锁着他, 外面纵不说她,杨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您的意思是……”阿援揣摩着她的神情,“我去提点提点永华宫”
“用不着。”秦束道,“杨太后虽然蠢了点,夏冰却是个最精明的,不会让杨太后去做出头椽子。”
阿援心头一凛,“杨太后与夏中书……”
秦束并不接话。她走到御案边,看到那上面尚摆着秦止泽夫妇送来的时令小物,她连盒盖都不想揭开,便道:“这个,你代我送到弘训宫去,就说是本宫的一点小心意。”
她终于又笑了。
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时候,她才会任自己笑出来。
她的手指轻轻抚摩过那金漆小盒,“温太后仗着自己是官家的嫡母,却忘了还有个太皇太后。”
阿援领命,捧起那小盒走出了殿门,而秦束走回寝殿中,轻轻道了句:“人呢。”
秦赐便从那御床后边转了出来。今日他不披甲,也未佩剑,绛衣素里,锦袍玉带,好像只是误入宫中的清客,只那一双灰眸凝着秦束,还是很认真的模样。
“宫中耳目众多,你也胆子太大了。”秦束懒懒地说着,往几案前坐下,“从永宁宫出来却往显阳宫跑,万一被人瞧见可怎么办”
秦赐也在她面前坐下,道:“您不想我来么”
秦束抬了抬眼,“太危险了。虽然你每次都能寻着由头来,但若过晚不归——”
“您不想我来么”秦赐膝行上前几分,一双眼睛里湿漉漉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秦束没了辙,又好气又好笑,偏脸上还红了,叫她不由得转过脸去,仓促地换了个话题:“今日温太后召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秦赐乖乖坐了回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官家也在永宁宫,就问了几句话。”
秦束的笑容微敛,下颌抬起,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
秦赐想了想,道:“先帝的遗诏里,似乎也提到了我……”
“是。”秦束盯着他道,“先帝对我父侯说,你是可塑之才,要待时拔擢。”
“所以温太后,大约是想拉拢我。”秦赐低头,将地上莞席的皱褶仔细理好,用白虎镇子压住,才抬起头来,仿佛有些委屈似地望着她,“我好容易进来一回,您便说些不相干的事情。”
秦束心上漏了一拍,面上却不为所动,“她怎么拉拢你的”
秦赐别过了头。
秦束好笑,“你生气了”
秦赐硬邦邦回答:“末将不敢。”
秦束顿了顿,端住声气:“过来。”
秦赐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终于还是挪了过来。秦束伸手抚摸他的脸,他像是被摸得很舒服似地眯起了眼睛,她却又忽而拿巴掌轻拍了拍他。
秦赐睁开眼,看见秦束的眼底沉着他看不懂的漩涡。</p>
“小娘子”他迷惑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