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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集书城 > 美人赠我一杯酒 > 第11章 果香茯茶

第11章 果香茯茶

几个人刚在厅堂中坐下来,两个红衣胡姬就飘然现身,满面笑容端来牛乳琼酪蜜蒸果卷几样点心,随后又侍立一旁,手持茶壶,时刻等着为各人添续玫瑰香茶。

刘丰豫牛饮一般喝下香茶三碗,又吃了两口点心,才安定下心神,不禁长叹一声,开口问道:“丰豫这一番皮肉之苦到底所为何事啊?”

桃樽噘着嘴回道:“我们也是得了你的玉舞人,被平白牵连进来,正一头雾水呢。”

雪盏倒是笑道:“羊公子是阜通楼主人的旧友,想来一定通晓内情。”

几双眼睛目光炯炯一齐看向了羊澄观,就见他懒洋洋嚼着点心,慢悠悠回道:“澄观只是顺路帮她寻人而已,只为换些胡酒胡食,无心探听佳人韵事。”

鱼尺素看他浪荡做派,不禁别过头去,心中暗想,满嘴虚言假语也不知有几分真。

刘丰豫垂头又叹气道:“几年前无意中拾走他人一块玉佩,竟招来今日之祸,唉,活该我时运不济,遭此一劫。”

雪盏桃樽赶紧岔开话题,说起这几日在阜通楼里听来的种种奇闻异事。

桃樽绘声绘色学起前日一个洋相百出的胡商。那胡商一进门便自斟自饮,一气儿连吃了十几碗酒,喝得是酩酊大醉,之后摇摇晃晃非要赶着自家驼队进这阜通楼,扯着嗓子喊什么骆驼如妻如子,吃饭喝酒不能忘到脑后,必得分他们一杯尝尝。桃樽声调语气动作举止,学了个十足十的像,瞬间逗乐了众人。

几个人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一边饮茶,一边闲谈些京城藩仿新近流行的胡食胡衣。坐了一个下午,几个人倒是比先前亲近了几分。

天色将晚,华灯初上,先力袅袅娜娜翩然而至,道了个万福,起身说道:“诸位贵客,请移步二楼,我家主人已备好酒宴,向各位赔罪。”

几个人登楼一看,正中见摆着一个方桌,上面大盘小碟已铺陈完毕。走到近前一瞧,竟是一整套全羊大宴。清汤羊肫、河西羊肺嫩白嫩白的,一见就勾人涎水上涌。清煨羊尾、蹄筋烧羊脑日常少见,轻轻一闻,都已去了腥膻之气,独留醇厚鲜香。还有入地坑煨烧的羊羔、热炭新炙烤出来的羊肉,佐菜的除了煎饼、糕糜,还有一小盆酸汤。

雪盏桃樽一看,不禁眉开眼笑道:“今日可要痛快淋漓地大吃一顿羊肉了。”

几个人依照先力安排列座入席,刚做好就见尉迟频伽迈着细步款款走来。她头戴缠珠狸帽,身穿窄袖凤纹衣,心口坠着那惹祸生事的玉舞人,比起之前的胡舞盛装,去了奢华添了素净,仙姿玉貌虽未改变,但平添了几分和气。

再定睛一瞧,那煞气胡将竟在后面提刀跟随,也缓缓走了过来。座上几个人立刻局促不安起来,尤其刘丰豫白日里刚无辜挨了一鞭,此刻着实是汗毛倒竖如坐针毡。

尉迟频伽却似毫无察觉,慢慢走到桌案上首款款坐下,那胡将也跟着入了席。几人就听尉迟频伽开口说道:“今日设宴是为赔罪,频伽性急无礼是一层罪,家人马复升莽撞霸道,无故伤人,是又一层罪。我与马复升是诚心实意向各位请罪,请各位贵客谅解海涵。”

见她双眼红肿如桃,面色憔悴如纸,想是在人后痛哭流涕泪流成河,几个人心中不禁暗暗为她惋惜,慢慢收了防备畏惧的心思。

侍候在一旁的先力,依次为几个人斟满了葡萄蜜酒,尉迟频伽举杯说道:“频伽无礼,只为寻人,那张檄是我失散的夫君。”在座几个人心中暗道,果不其然。

她特地向刘丰豫举杯恭敬说道:“刘公子是外子旧友,频伽无端猜疑狠下毒手,实在是不应该,还请刘公子宽宏大量,恕我唐突莽撞,频伽在此赔罪了。”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对不住了。”那马复升也跟着举杯,一口饮干了杯中酒。

刘丰豫赶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为家中至亲着急担忧,是人之常情,张兄去向不明,连丰豫也不免心中挂念。张夫人倾尽全力执着寻找,丰豫钦佩不已,又怎敢怪罪夫人?”

一来二去,桌上几个人一边饮酒品菜,一边谈些士子赶考、胡商贩货的秘闻,互相之间的忌惮畏惧,在这赔罪宴上倒是有些雪融冰消。

酒酣耳热之时,刘丰豫不自觉又忆起张檄,讲起他过往的为人举止。三两句话刚出口,就见尉迟频伽一双美目开始漫出水雾。

讲到初入客栈那一天,恰逢天降大雪,张檄独自一人迎风踏雪而来。他放下书笈也不着急喝茶暖身,竟先从怀中掏出一只细弱幼犬来,和其他士子笑言,滑了一跤倒捡了个伴读的伙伴。

虽然那小狗刚来时总遭人嫌弃,后来每天为客栈中的士子们伴读解闷,慢慢地受到了不少宠爱。去年刘丰豫二赴春闱,再次住在王员外家的客栈,看到那只细弱幼犬已经壮硕得犹如牛犊,成了客栈里看家护院的一员猛将。

听他讲完这段旧事,尉迟频伽不由得神思恍惚,喃喃自语道:“当年频伽孤身一人落难异乡,幸而遇到张檄,被他搭救后,才成就了我二人一番姻缘。”

她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四年前,张檄入京赶考,我也随他一路进京。不料那时天寒地冻,我竟在行路中途一病不起。大比之期将近,怕他耽误考期,我才催他独自上京。张檄与我做了约定,无论中与不中,我都在这上京镇等他回来。分别时,我装了一匣子蜜饯干果,嘱咐他日食一颗,见果子如见我,果子吃尽,就该是归期了。不成想,他这一去,竟是几年都杳无音信。”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又凄然一笑,斩钉截铁说道:“张檄向来守信,一旦许下诺言从不贸然反悔,他迟迟不来赴约,必定有内情。我愿长守抱柱之信,在这上京镇等他赴约,四年等得,四十年也等得。”

见她情比金坚矢志不渝,桌上几个人不由得肃然起敬,纷纷安慰她,说凡事心诚则灵,张公子言而有信,待人赤诚,定然不会辜负夫人一片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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