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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晚上七点, 约定的时间到。盛安妮本来还邀请了盛建国和盛昌华, 两人因工作繁忙推辞了,老三和老五又都在国外, 于是抵达时只有他们四个人。

防盗门已经换新, 被弄坏的监控涉嫌头仍堆在角落。他们在客厅沙发落座不久, 门铃响起来,是盛钰吉预订的送餐。

盛晓婉颇有点小资情调, 即便一个人住, 也要用成套的奢华进口碗盘,与精致的蕾丝桌布。

四人围坐在她家那张漂亮的法式餐桌边开始吃饭,盛安妮依旧是话题主控,盛晓婉却不像往常似的给她捧哏, 闷头吃饭。

盛钰吉和盛如初一贯不多话,盛安妮一个人滔滔不绝了半天, 讲得口都干了,奇怪地看向盛晓婉。

“老六, 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吗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盛晓婉笑笑, “公司那边有点事,不过不用在意,小事而已。”

“那就好,老七才平安回家, 要是你又出事, 爸爸肯定又要操心了。”

说到公司, 盛安妮就想起她的生意, 随口问道“你的公司现在弄得怎么样了不声不响地就做了个品牌,还发展得这么好,有你的啊。”

盛晓婉谦虚地低下头,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鱼肉,神色复杂。

“六姐。”盛钰吉用餐巾擦了下嘴角,“你还记得我下午说得话吗”

她抬起头来,感觉不妙。

“什么话啊”盛安妮是在座唯一没听到的,好奇地发问。

盛钰吉幽幽地叹口气,双眉微皱。

“我真的很纠结要不要告诉大家,这个消息真的太可怕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把对方当成家人啊不如六姐你帮我做个决定吧,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有些人喜欢手刃仇敌,她不。盛晓婉当初想用这把刀杀她,现在她就要把它还回去,逼她将致命的刀刃对准她自己。

有什么比看着敌人在恐惧中了断更解气的事

盛晓婉一向善于狡辩,不管闹出多大的事都有本事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唯独这次怎么都张不开嘴,木呆呆地看着她。

盛安妮越发困惑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事跟老六有关吗”

“我也不知道啊。”盛钰吉眼波一转,又回到盛晓婉身上,“六姐,你说跟你有关吗”

这套公寓是华城所有公寓里房价最贵的,盛晓婉十八岁生日时盛建国亲手把房产证送给她,里面每一处装修,包括家具购买都由她亲自监督完成。

这里是盛晓婉最喜欢的地方,一直以来无论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回到公寓就能彻底放下伪装,感受到全身心的放松。

可是美好的时间一去不复返了,此刻她连周围的空气都觉得讨厌,桌上的鲜花那么刺眼,仿佛在嘲笑她。

盛钰吉又催了她一声,她握紧拳头,蹭得一下站起来,把大家吓一跳。

盛安妮“你要干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既然是庆祝老七平安回家,怎么可以没有香槟我出去买两瓶回来,你们继续吃。”

说完盛晓婉就带上车钥匙和包,离开了公寓,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挽留。

盛安妮看着关上的门,一头雾水。

“她今天怎么了看起来这么奇怪”

盛钰吉没接话,心底隐约有种预感盛晓婉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的猜测再一次成真,出门后半小时,盛晓婉就打电话给大姐,说她的车在路上被人追尾,要花几个小时处理,恐怕赶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们不用管她,自己庆祝就好。

盛安妮不是顶聪明,但也不傻,挂断电话忧心忡忡地看向盛钰吉,“你跟老六是不是闹矛盾了还是你怀疑这件事跟她有关”

盛钰吉摇头。

盛安妮握住她的手,“我是大姐,不会偏袒谁的,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瞒着我。”

盛钰吉从来没担心过她偏袒老六,她跟自己的关系一般,跟盛晓婉的也一般,都是彼此的竞争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盛晓婉这次创业出了个大风头,大姐明面上是夸赞,背地里恐怕早就坐不住了,肯定不会帮她。

只是盛晓婉当众逃跑的行为未免太滑稽了些,敢做不敢当,以为可以躲得过么

盛钰吉没兴趣对哥哥姐姐或爸爸告状,而是要当着她的面清算这笔账,于是没有说出实情,随口敷衍了几句。

本来就很冷清的聚餐这下更加无聊,吃了一会儿,三人便各自回家。

车上,盛如初握着方向盘,眼睛不住往副驾驶位上瞟。

要不要问老七才被人绑架,心里应该很烦吧。

踌躇之时,盛钰吉忽然自己开了口。

“指使那些人绑架我的人,应该就是六姐。”

盛如初踩下刹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你找到证据了”

她把手机递过去,盛如初看了一遍,表情严肃至极。

“居然真的是她自导自演,还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演戏,太胆大包天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公司找爸爸,这件事必须告诉他,让他看清楚老六的真面目。”

盛钰吉摇摇头,拿回手机。

“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看她今天的样子说不定还有后招,到时这个就是我的砝码。”

盛如初愣住,过了会儿由衷地夸赞。

“老七你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

她收起手机,轻轻靠在他肩上。

“四哥,你会觉得我不讲情分吗虽然是她陷害我,但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当然不会,是她无情无义在先,早该料到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盛如初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得知主使者是老六后,回到家就开始打听她的消息。

盛晓婉说自己的车追尾了,她开得是一辆三百多万的宾利,在路上足够引人瞩目,真发生车祸的话本地新闻一定有报道,然而怎么查都差不到。

盛如初通过一个在机场工作的朋友了解到,她托人预定了今晚飞英国的机票,此刻应该已经登机了。

她去英国做什么什么时候准备回来没有人知道答案。

婉琛彩妆借壳上市,发展得风生水起,十个女生里有六个都是他们的会员。

转眼半个月过去,一则消息传回国内,宛如从天而降的一枚核弹,股市、投资市场、娱乐圈、各大媒体和平台为之沸腾

盛晓婉出差英国时晕倒,经检查确定为乳腺癌晚期,已经扩散至肝脏,暂时辞退职位,交给职业经理人管理。

癌症晚期已扩散,这代表最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活不下去。

主要负责人死了,公司怎么办运营不下去,肯定就要开始割投资者和用户的韭菜。

第二天开市,婉琛的股价节节下跌。同一时间,各大论坛头条都是关于盛晓婉癌症的新闻。

外面已是血雨腥风,盛家家族内部也不安静。

盛建国让助理打电话把所有人都叫过去,包括还在国外的老三和老五。众人抵达时他还没下楼,坐在客厅等候,画面看起来像极了过年那一天,气氛却沉重无数倍。

盛安妮的三个孩子今天没去上学,坐在地毯上玩拼图,玩着玩着就吵起来,被她训斥了一句。

孩子们根本不怕她,对拼图失去兴趣,缠着要回家。

她的脸没地搁,还是盛昌华开口解救,命令助理带孩子们去花园玩。

“老二,你跟爸爸接触多,知道他叫我们来是干什么吗一起去英国看老六”

盛安妮问。

盛昌华摇头,听到背后响起脚步声,起身一看,盛建国在徐佳的搀扶下走到客厅。

“爸爸。”

众人起身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他男女关系方面多情,工作上却很铁血,发言也习惯长话短说,开门见山。

“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老六的事,我已经跟她联系过了,的确是癌症晚期。医生给她提出了几种治疗方案,治愈率不到百分之十,她决定还是以保守治疗为主,吃药打针,不动大手术,免得治不好还痛苦。”

听他话里的意思,盛晓婉是没什么机会活下来了

尽管兄弟姐妹之间感情一直很塑料,可是陡然听到这么沉重的消息,大家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盛安妮低声安慰盛建国不要难过,老六不在还有他们。老三盛潇潇也赶紧趁机表现,尽尽孝心,希望他可以松口让自己回来。

盛钰吉则与盛如初对视了一眼,眼中都藏着怀疑。

盛建国说多话就开始咳嗽,徐佳赶紧奉上清茶。他润润嗓子继续说

“英国医疗技术不错,但毕竟在国外不方便。我把那边最好的医疗团队请了过来,你们要是认识什么有用的业内人士也可以叫来,酬劳由公司报销。”

“那老六呢”

“她已经回来了,在楼上。”

徐佳道。

她的话令众人措手不及,仿佛是为了证明她没说谎,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就扶着楼梯缓缓走下,冲他们虚弱地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

盛安妮和盛潇潇一怔,马上跑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看。

“老六,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太可怜了”

盛晓婉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比离开的时候瘦了得有二三十斤,脸色苍白如纸。穿白色家居服,裤管空荡荡,头发全部拢进针织帽里,俨然是重症患者的打扮。

“其实今天是我拜托爸爸把你们叫过来的,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以后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尽孝心了。”

她说话时有气无力,眼眶湿润,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

“但是爸爸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想回报他,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希望你们都能够支持。”

“什么决定”

她推开两位姐姐的手,走到盛建国面前,往地上一跪。

“我决定趁着心脏还没有受影响,把我的心脏移植给爸爸,让他代替我活下去。”

盛建国几十年来面对过无数风风雨雨,一直处变不惊,游刃有余。即使自己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抢救,醒来后依旧能从容面对。

可是头一次有人主动要捐心脏给他。

心脏不是肝不是肾,割了一点还能活。一旦捐出,就代表着对方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终于消失,错愕地看着她。

盛晓婉又道“婉琛那边我是没办法再管了,所以我打算把它卖掉,钱都捐给慈善机构,希望大家不要怪我才好。”

连公司都卖,看来是铁了心要处理后事了。

盛安妮惊得说话都开始结巴。

“老、老六啊,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还这么年轻,不一定完全没希望的”

“大姐。”盛晓婉苦笑着打断她的话,“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们不用再劝我了。”

她回过头,看向盛建国,“爸爸,您准备一下,咱们尽早做配对吧。”

要是血型等方面配对成功,就可以动手术了。

盛建国拧眉地看着她,无法确定她究竟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而盛晓婉笑了笑,就让佣人扶自己回房间,显然不准备反悔了。

众人齐齐地抬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盛安妮按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盛建国面前。

“爸,这是怎么回事老六真的要把她的心脏捐给你”

盛建国不知道该怎么说,生平第一次遇到事情没有主意。

别人有话也不敢说,全都巴巴地看着他。良久,盛昌华看了眼手表,轻声提醒,“爸,我们待会儿有一个会议要开始了”

盛建国这时突然开了口。

“不去了。”

“为什么”

“事到如今老六的事最重要,咱们家难得全部聚在一起,现在就把自己的事都往后挪一挪,留在这里多陪陪她。”

他说到做到,马上就将会议时间更改,手头工作全部往后推,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

其他人见他以身作则,只好也按照他说得做,推掉一切事情留在洋房。

洋房是他们的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只是一年到头难得住一次,永远空着,佣人天天打扫,干净得像酒店。

盛晓婉的房间本来就在盛钰吉的隔壁,这次因为生病,为了方便治疗挪楼上更大的房间里去了,有一队十三人组成的医疗团队整日守在她身边,运来无数高端医疗器械。

他们在这里住了下来,一起吃饭一起喝茶,什么事也没得做,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盛晓婉。

盛晓婉如她所言,当真发布消息要卖掉公司。婉琛对画堂春的收购还没有彻底走完程序,算不上一家上市公司。前段时间本来风头正劲,因她生病,导致许多投资人都在观望。

生意场上是无情的,婉琛如今的市值起码在300亿人民币以上,可是盛晓婉接到的报价最高也没超过50亿。

她的经营方式让很多人恍然大悟,也开始做共享彩妆,大量资本冲进市场,将秩序彻底扰乱。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有对手悄然盯上婉琛,匿名向记者揭发它的真实经营情况

1,为保证盈利,高端化妆品护肤品中混有大量假货,以次充好。

2,店面营业时间过短,会员根本没机会使用产品。

3,员工工资与房租都存在长期拖欠,得到的投资全部拿去收购,导致资金链无法正常运转。

这几点对于一家刚刚起步的公司来说,无疑是死穴。投资者和收购者发现,原来所谓的“最佳黑马”其实是一场骗局,根本没有好好经营,只是为了吸引融资,于是纷纷取消了计划。

短短一周内,盛晓婉接到的报价一跌再跌,50亿的那个还撤销了,最高报价变成36亿。

财经记者紧盯她的公司,接连报道转卖情况。众人都以为她的公司要拦在手里了,或者只能亏本卖掉,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宣布了自己的报价100亿。

这个价格令所有人震惊,不过当得知报价者是谁以后,都茅塞顿开了。

这位出手阔绰的收购者便是盛晓婉的亲爹,盛建国。

盛建国愿意以100亿收购婉琛,让盛晓婉捐出那100亿,完成她最后的梦想。

躺在洋房病床上的盛晓婉得知此事后,感动得梨花带雨,让人把盛建国叫到房间来。

父女二人抱在一起,她哭得泣不成声。

盛安妮听闻老爸被叫去,就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叫上,去房间里看情况。

他们进去时,盛晓婉正搂着盛建国的腰,靠在他胸膛上不停抽泣,模样楚楚可怜。

“以前小时候太不懂事,总觉得您不陪我们是您不好,如今自己长大了才知道做生意有多难。爸爸我真的好后悔以前没能多陪陪您,现在幡然醒悟,却没有了时间”

盛建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哪怕在自己两任妻子的葬礼上也没落过一滴泪。可眼前的人是他亲生女儿,马上要死了,还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要把心脏捐给他。

饶是他心硬如铁,在这种时候也无法保持冷漠。回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脊,低声安慰。

盛安妮身为长女,活了快四十岁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嫉妒得眼睛发红。偏偏还得拿出大姐姿态,柔声央劝两人。

“爸,老六,你们身体都不好,别哭了。”

徐佳也说“老爷,您该回去吃药了,医生说一天三次,一次都不能落下。”

盛晓婉抓着盛建国的手收紧了点,眼睛红红地看向徐佳,“你可以帮爸爸把药拿过来吗我不想跟他分开,我想多看看他”

徐佳攀上盛建国可不是因为迷恋他,而是在娱乐圈混久了,想在人老珠黄前给自己找个靠谱的归宿,方便她以后就算不拍戏,也能继续过奢侈生活罢了。

盛建国以前对儿女都不怎么上心,也从不偏心谁,一视同仁,这让她感觉自己很有机会。

然而盛晓婉的病打乱了这一切。

盛建国已经有好几天没正眼看过她,他又绝对不是一个专一的主,要是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感情变淡了怎么办

徐佳急于拉回盛建国的心,导致乱了分寸,拉拉盛建国的胳膊说

“老爷,您还是回去吧,自己的身体要紧,老六这儿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事”

盛晓婉含泪打断她,“我就剩这几天可活了,连爸爸都不能多看几眼吗徐姨你好狠的心呐。”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佳连忙解释,可是越解释盛晓婉就哭得越厉害,盛建国的脸色也就越难看。

最后他阴沉着脸吩咐“这件事你别管了,反正你在这儿也没事,就先回家去吧。”

徐佳愣住,“老、老爷”

“出去。”

她忍气吞声忍了好几年,却被一个小丫头弄得当众出糗,下不来台,低着头快步出了房间。

盛晓婉在心中笑的得意,抬起头仍是一脸柔弱。

“爸爸,您决定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做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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