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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郁暖吓得汗毛竖起,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霎时间耳边风声簌簌,她睁开眼时眼前已是熟悉的帷帐,而她自己正靠在皇帝的怀里,面色煞白而冰冷。

她不晓得到底发生了甚么,梦境里的事体格外真实,仿佛是预言,又似乎并非如此。

他拍着郁暖的脊背,柔声问道:“阿暖怎么了,嗯?”

郁暖糯糯道:“……我,没怎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纤白的手指绷紧泛白,拽着他的衣襟怔然不言。

他缓缓道:“我们阿暖梦里的长安,是甚么样的?”

郁暖在他耳边,顿了顿,才轻声道:“很好很好。”

“有你,也有我们的孩子。而我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从未再离开。”

她说着,把脑袋埋在男人怀里,露出一个柔柔的笑:“你很欢喜,我也很欢喜呢。”

郁暖又轻声和他说道:“只是长安没有江南气候好,我身子又不适意,故而一辈子都没能再长途跋涉去江南瞧一瞧了,是有些遗憾。”

郁暖轻柔叹惋起来:“梦里的事体,也做不得真,或许梦境和现实相反呢。我下半生未必那么愉悦,可能还能归来江南罢。”

她甚少说那么多话。

皇帝慢慢笑了笑。

他顺着她的话语道:“不急,朕的阿暖喜欢这儿,便多呆一会儿。”

他说完,便抱着郁暖合眸,像是很快入眠了。

而她睁着眼胸口略微起伏,眼睫在面容上打下一点阴影,始终难以再安眠。

最终,郁暖仍是决定,要过一段时日再回长安。因为她从本心都开始排斥回长安这件事,一想到要归去,便总是睡不着,也难以安心,早上起来容颜憔悴,眼底带了些青黑。

她同他说起自己打算的时候,皇帝正在擦拭六合,他修长干净的指节握着布料,一下下极有规律,没有分毫偏差。

他把剑熔了,又重新铸了把全然一样的,也不知是甚么意思。但他现下每日晨起练剑时,都会将六合带在身边。

郁暖今日起得很早,裹着兔毛兜帽站在树下,又戴着兔毛手套捧着暖和的手炉,刚到秋日,她便这样受不住。

郁暖轻声对他说道:“我想着,还是在丰都多呆一会子,过些日子便回长安去。”

他把剑势收回,面色温凉淡静,缓缓以布巾擦拭剑刃,慢慢道:“衬凭你。”

郁暖抬头看他,通过六合剑刃的倒影,寒芒冷冽刺眼,而她似乎隐约看到男人眼中隐晦的幽暗,带着慢条斯理的意味。

可是,和他少年时的锐利和目空一切不同,他面上却有些微淡静和缓的笑意。

郁暖顿时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了,于是耷拉着尾巴坐在一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六合剑。

她一时兴起,对他托腮道:“这把剑看上去好不一样,剑柄比我见过的都要长,您能借我瞧瞧么?”

他看了她一眼,温和道:“女人不该触碰这些。”

拒绝的温柔,却果断到不留余地。

郁暖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仿佛她从前便是拿着六合自刎的,于是也有些悻悻然。

她又在心里添上一句:不否认他是个直男癌的可能性。

当然,再是直男癌,也是个有涵养高智商的绅士直男癌,那可难对付多了。

郁暖撇撇嘴,又慢吞吞抱着手炉走了,她想看看儿子去。

从前觉得闺女好,可临了了,又舍不得儿子。

她认为自己的梦境是忧思过甚的缘故,但有时近乡情怯,精神状态最近也不好,还是一个人思索调整一下再回长安。

为了儿子,她也不能耽搁太久。

郁暖走后,她身后的树旁起了寒风。

红黄相间的树叶簌簌抖动,一点点交织着垂落,剑刃被强韧可怖的力道直接嵌入青砖间,裂缝丝丝皲开,男人修长冰凉的手又将剑悠悠拔起,行云流水般套入剑鞘,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温柔笑了笑。

郁暖去了屋里,两个孩子正熟睡着。她看了看女儿,又给儿子掖了掖被角,轻吻了小孩柔嫩洁白的面颊。

儿子似乎醒了,喉咙里哼哧哼哧像只小猪,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懵懂而纯洁,好奇的滴溜溜瞧她,又伸手去啊啊够郁暖垂落的发丝,奶音稚嫩。

由于没有长奶牙,哈喇子都流下来,小宝宝不哭不闹,就是瞧着母亲咯咯笑。

郁暖怕他吵醒阿花妹妹,于是抱着哥哥出门,在外间娴熟的把他抱在怀里,慢慢柔缓的拍着背,轻轻叹气。

郁暖掂着哥哥在怀里,他咯咯直笑,哈喇子流在围兜兜上,而他娘亲则小声道:“娘亲很快便来寻你的。你不要难过,你和阿花妹妹娘亲都喜欢。”

她垂眸拧眉,不情不愿添了一句:“还要听父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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